書寫田主姓名與田區的紙書,緩緩燃燒上達天聽。(攝影/田文社) |
文 / 陳怡如
穿梭於農村街道,常遇小祠、大廟。神人雜居,有事相求逕赴廟前,猶如伸手向鄰人借油鹽。福德正神,俗稱土地公,守護土地的神祇。有土斯有財,是而土地公亦象徵庇佑財富。灌溉水路貫穿村莊,水路上游土地公祠,防禦鬼魂疫病進;水尾土地公祠,守住村莊財產勿外流。水路上的大廟,供奉守護農業命脈天、地、水之三官大帝。上元、中元、下元誕辰,廟前祭典、廟後灶腳,摩肩擦踵、熱鬧非凡。重要農事打田、插秧、收割,農夫於神前祝禱,唸唸有辭。三官信仰,村民依託,凝聚一地精神。
農地重劃前,河水氾濫,水路經日改道,摧毀稼莊、淹死過路人,總有那麼幾則水鬼的故事。「三角潭的水鬼」道來,落水的溺者倘被救起,「往往會有幾天風雨交加,隱約還會聽到從深潭底下傳來鬼哭神號。」救人者的門前在夜半更傳來哭泣聲,「第二天天亮開門,經常看到門檻上留著一團水溼的跡痕」。每逢鬼門開,水鬼更肆無忌憚地「抓交替」,重新投胎人世。水鬼故事,被村裡八卦的風,吹進孩童的耳裡,成了心裡老惦記著的恐懼。水鬼故事,描繪出村人憂患作大水的集體心志,於是化為每年尾牙時,蘭陽溪堤防上「拜駁」祭祀水神的習俗。
舉頭三尺有神明,環顧四週有鬼魂。友善新農進農村,不能不與神鬼交手。近幾年,小農倍增,參與信仰中心內酬謝神明兵將的餐敘,人數已可包辦三大桌,廟方更於桌上擺置「有機人員」名牌。老農口中:「農村愈來愈稀微,大型農機進場,一抬起頭只看到機器,佈田、刈稻仔都沒見到人,就像食飯沒人坐在桌上。」那個時代已經過去。「田裡都沒有人,我從來都沒有放棄」,老農總算盼到新時代來臨,小農與農機代耕業者,在農事上拉出同肩作戰的陣線;小農與村民在廟前圍圈吃飯、祭祀。
連日來,路上橫死動物、村民身體病疾發作,此為一種預示,有人不察規範禮俗,踰越了村內禁忌。原來,小農僅識土地公,在各項農事開工時,忽略祭拜田頭老大公與好兄弟。不在正式神職系統中的田頭老大公,供奉在三官宮內,卻無具體神像供膜拜,得輕喚其名,訴諸敬意。農地重劃後,流離失所的好兄弟,便在鄉野間結黨使壞,索求田主們招待伺候。於是,老農帶領小農群體,在村莊內的信仰中心三官宮大舉拜拜。
連日來,路上橫死動物、村民身體病疾發作,此為一種預示,有人不察規範禮俗,踰越了村內禁忌。原來,小農僅識土地公,在各項農事開工時,忽略祭拜田頭老大公與好兄弟。不在正式神職系統中的田頭老大公,供奉在三官宮內,卻無具體神像供膜拜,得輕喚其名,訴諸敬意。農地重劃後,流離失所的好兄弟,便在鄉野間結黨使壞,索求田主們招待伺候。於是,老農帶領小農群體,在村莊內的信仰中心三官宮大舉拜拜。
友善小農的田區散佈各村,超出村內三官宮的管轄範圍,三官大帝可會庇佑?老農道來:「三官大帝聽見友善小農的心聲,知道要來請我了,拜拜那一天就會來,心誠則靈。」拜拜是日,備齊鮮花素果、雞鴨魚肉。一碗清水盛裝一朵青江菜,倘若是日菜色不夠,神祇便將它變成大鍋菜。素食供品中的砂糖,則是給素食供奉者倘若未食飽時,還能回家食甜點的心意。神待人心意猶如此,人待神鬼又何嘗不是。寫滿田主的紙書,隨著燒給信使的金紙,瞬間於灰燼中寫入神鬼心底。終於,經過此一儀式,神鬼見證,友善小農方跨入由禁忌與禮俗規範畫界的村內。
讓神鬼認識的儀式終究慎重,與村人相識,莫待儀式發生,小農們早已服膺於口耳之間的禮俗規範,田間除草是也。村人極惡田埂雜草叢生、稗草不除。不勞地主絮絮叨唸,小農勤奮便是了。此後,人、神、鬼共處極其安樂,盛世民謳擊壤歌。
--文章刊登鄉間小路月刊2015年8月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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